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禧佛的脑袋,在座的可是都知道,近在咫尺的这人真敢动手,也真敢开枪,额驸志端不是已经挨过枪子了吗?
“禧大人,就这几人,不够使啊!”肃文吡笑道,“要不要把顺天府衙门的兵都调过来?”
“肃文,你已逃无可逃,放下枪,念及师生情谊,我们还可考虑从宽发落……”阿里衮不知从哪来的胆子,犹自喋喋不休。
“肃文,你狎妓喝花酒已是有罪,又开枪打伤额驸,砸了莳花馆,拐了柳如烟,今儿,你还要罪上加罪么!”钱维钧刑名师爷出身,劝起人来不离本行。
“上,他不敢开枪,拿了他!”一手持钢刀的大茶壶嚷道。
众人呼喊一声就往前冲,肃文掉转枪口,朝着那大茶壶“砰砰”两枪,那大茶壶惨叫着,丢掉钢刀,捂住了自己的胳膊,“想留条命的,都给我蹲下,抱头!”肃文挥枪站了起来。
几个歌妓惊叫几声,有的已是瘫软在地上,大着胆子的跑出门去,又被门槛绊倒在地。
枪声响过,立时,怡红院里乱了套,一众王八大茶壶、看家护院都手持家伙冲了过来。
“枪子无情,枪子无眼,”肃文吡笑着,“阿总裁、钱教习,你们犹自不蹲,你们特殊吗?呵呵,你们能作初一,我就能作十五!别怪学生今天不讲师生情谊!”
禧佛、寿琪、阿里衮、钱维钧面面相觑,都挑眉咬牙慢慢蹲了下来。
可是,马上,他们脸上就变得惊异起来,院外的胡同里,照得有如白昼,随着整齐又而沉闷的脚步声,原本微亮的院里已是火把通明,无数衣甲鲜明的将士从院外涌了进来,个个手持钢刀缨枪,一脸肃杀。
倾盆大雨仍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,地上已是积水一片,映得通天彻地一片明亮。
“把这里团团给我围住,婊子嫖客不许走漏一人!”一个官佐手按佩刀大步闯入,声音却是含混不清,火把照在他的脸上,左右两腮清楚地看到有箭簇留下的疤痕。
怡红院里已是乱成一团,老鸨子也不顾外面雨大,笑着走了出来,“军爷,大水冲了龙王庙了,都是一家人,这可是工部齐勒泰齐大人外甥的买卖!”
“啪”,那鸨子尖叫一声,身子一转,已是倒在泥水中,一边脸登时红肿起来,那官佐却再也不看她,“搜,婊子给我拉到左厢,嫖客拉到右厢,听候处置!”
话音刚落,如狼似虎的兵士就直扑进去,随着一声声尖叫,掀翻了桌椅,踹倒了门户,大堂里顿时一片狼籍。
“哎,这么多军爷都来找姑娘啊!”一个客商模样的人喝得酩酊大醉,笑着指划着,却被一兵丁抬脚一踹,直接滚到角落里。
“蹬蹬蹬——”
无数兵丁冲上楼去,只听得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女人的喊声传了出来,间或夹杂着兵丁们的喝骂声,打砸声。
一对不管外面风浪起,还在胡天胡地的露水鸳鸯,直接赤着身子被拉下床来,任凭那姑娘捂着身子不断颤抖……
一桌花酒还没散,几个歌女看着闪着寒气的军刀,直接瘫软在椅子上……
另一间房里,几男几女全都疯了似的在做着那龌龊营生,一兵丁看见希罕物事,不由驻足欣赏起来,被一官佐一个耳光打醒了……
又一房间,四男四女围坐在桌旁,操持着古老的国粹,一叠银票赫然摆在桌上,“噼里啪啦”一顿胖揍后,银票揣进了官佐与兵丁的袖子里……
肤如凝脂、如花似玉的美人,簪金戴银、锦绣奢华的场景,让一众兵丁艳慕不已,但随之而来的,却是把这腔妒忌之火发泄到了这些客人身上,打得这一众客人满地找牙,不敢还口。
“奶奶的,知道这儿是天理教的盘口吗?”一个大茶壶手持钢刀,带领着一帮人冲到院子里,“再说,禧大人可在上面哪!”
那带头的官佐看他一眼,也不知他施展了什么手法,那钢刀变戏法似地到了他手里,“上!”大茶壶惊道。
可是还没等他迈步,只见火光雨雾中一道寒光闪过,那大茶壶话音未落,已是身首两处,人头滚落雨中,嘴唇兀自一张一合,身子晃了几易晃,栽倒在地上,一腔污血马上染红了院子。
几个姑娘刚被推出来,见此场景,还来不及叫唤,就昏死过去。
血,仍在流。
雨,仍在下。
灯光下,满院血红,令人心悸。
适才还是温香软玉,美人在怀,此时却是冰冷水湿,肃杀恐怖,虽然来这怡红院的非富即贵,但面对着这如虎似狼的军爷,面对着这寒锋闪过的刀枪,都是不敢不听,让东绝不敢往西。
即使这样,人群里仍有人走得慢了,嘴里嘟囔两句,或是套着近乎,认识某某大人了,都是一律脸上挨了几记耳光,屁股上留下几个大脚印子后,都是再不敢争辩。
“走吧,四位大人!”肃文吡笑道,“里面燥热,院里凉快凉快吧!”
禧佛、寿琪、阿里衮、钱维钧全都面如死灰,俱是浑身上下冰凉麻木,无力行走,身子也仿似不断下沉,巨大的绝望笼罩了全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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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雨如注直泻而下,翻滚的黑云中,电闪交错,闷雷一声响,天好似要裂成两半似的,眨眼间又恢复了黑暗一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