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屋里才住进来的时候东西很少,他就那么薄薄的两身儿换洗衣裳,别的什么随身之物也没有。可是越住,东西就越多。
前些天大师兄回来,给了他这块暖木,晚上抱着睡,被窝再不会冷的象冰窖一样,今天陈师兄又送了个护手套给他,原本空荡荡的屋子,就这么一天一点儿的,东西都满得有些放不下了。
用过晚饭大师兄过来了,指点他打坐习练呼吸吐纳,这几天天都是如此。
今天下雪,晓冬原来还以为大师兄不过来了呢。
说实在的,他心里有点儿发虚。大师兄待人是真没得说,怪不得姜师兄一直夸他,有担当,不愧是大师兄。
大师兄教他是一点儿不藏私,道理讲的再透也没有了,还运功助他调理。可是晓冬觉得自己也许就象师傅说的那样,不是个学武的胚子,师兄教的用心,他自己也没有偷懒,可是进境却慢的让人灰心。
“不要心急。”师兄一点儿没有愠色,握着他一只手,指尖轻轻搭在脉门上:“万事开头难。俗话不是说了么,师傅领进门,修行在个人。你这是因为还没摸着门道,没开窍,迈过这一道坎就好了,前面就是坦途了。”
师兄这是怕他灰心丧气,说好听的安慰他呢。
晓冬也知道,他确实好象还没有开窍,心里光是干急,可是越急越焦躁,对正事儿一点儿帮助也没有。
大师兄拿起晓冬放在床头柜子上的那个兔毛护手看了一眼:“这个东西我记得四师弟好象有一个。”
“这就是四师兄给我的,说是让我留着挡风暖手用。下午他特意送来的,还陪我说了半天话。”
“是吗?他倒是有心。我听说你想这几天去云叔叔坟上祭拜?”
“姜师兄说这几天天气不好,让我等天晴了再去。”
大师兄点了点头:“到时候我陪你一道,也去给云叔叔行个礼。他上山时我不在,也没能说上话。”
晓冬说好。
其实就算那会儿大师兄在,也没什么能说的,叔叔硬撑着上了山,到山上之后就病的起不来了,把晓冬一托付出去,最后的牵挂也没了,人也就咽了气。
莫辰看他说了一声好,就垂下头去不吱声,心想小师弟八成是想起去世的亲人又难过了。
外头风声又紧了起来,雪片被卷得打在窗纸上簌簌直响。屋里灯影昏黄,晓冬本来就生得瘦小,这么一低头,看着肩膀也有些瑟缩,小小的一团好不可怜。
莫辰没来由的,就觉得心里发紧。
安慰劝解的话,他不是不会说。
只是他也明白,有些话,说了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,总不能一言不发干坐着。但是那些话,说与不说都是一个样。人心里的难受,不会因为听了几句就会轻易消散。
也许日子久了,一天一天的过着,才能慢慢平复失去亲人的伤痛。
他伸出手,试探着,在小师弟头上又揉了一把。看他抬起头来,冲自己皱了一下鼻子。
他不喜欢别人总揉搓他的脑袋。
这当然哪,谁能喜欢别人没事儿老把自己当个不懂事的娃娃一样搓来揉去的?
莫辰并没有再多劝多说什么,看他又打起精神来了,就开始指导他继续修练功法。看他很快就专注起来,闭上了眼睛专心练功,莫辰这才悄悄的松一口气。
等到晓冬这一遍心法练完,已经近二更天了。一推门晓冬吓了一跳,光在屋里听着雪下的大,没想到外头已经积了那么深的一层,眼能看到的地方全被雪盖住了,风也更紧了,刮的人都要睁不开眼。
大师兄住的可比四师兄还要远一些,他住得离师傅近。
这样的大雪让晓冬傻了眼。
他以前跟叔叔去过的地方不算少,可是这样的大雪还是头一次见。
夜黑风高,雪又这么大,路也太难走了。
晓冬回过头来说:“大师兄,要不晚上你在我这儿凑和一晚上得了,雪太大了,路难走,明天天亮了你再回去吧?”
这点风雪对莫辰来说不算什么。小师弟才入门,功夫一点儿没上手,看事情还是普通人的眼光和想法。
莫辰本来想说没事,可是话到了嘴边又改了主意。
风雪这么大,小师弟一个人住着,不怕冷说不定也怕黑。
他利索的答应下来:“行,那我就在师弟这儿打扰一晚。”
这话一说,他就见着晓冬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,忙着张罗从柜子里取被褥枕头出来,忙里忙外,象只快快活活在衔泥筑巢的小鸟。
看来他还真没猜错,就是不知道小师弟究竟是怕冷还是怕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