尸体她见到了,祖父都明确的告诉她,他死了,可她却怎么都没办法相信。
她知道自己钻进了牛角尖,可她没有办法,她走不出来。
火光中他最后望她那一眼,像是钉在了她的脑子里,夜夜都要入梦来。
多少次大汗淋漓的从梦中惊醒,耳边却还是他唤她‘阿音’的声音,她多么后悔,多么后悔。
她一直都以为她不爱他,一直到他死了,她才知晓她的心。
昆廷看到她攥住了那把刀子,他讥诮冷笑了一声,轻易的夺过来,刀尖冰凉的贴在她单薄脊背上,他一把拂开那些乱发,随手用她破碎的衣衫将她双手捆住。
血珠子从她雪白的皮肉中沁出来,昆廷笑的狰狞,凭什么,所有人都喜欢卫子琛那个七少爷,所有人,都喜欢他,捧着他,就连他死了,祖父也念念不忘,卫梵音也念念不忘。
这个女表子,他煨不热她的心,养不熟这个白眼狼,他留着她还有什么用?
不,还有用,她还有用,他要留着她羞辱卫子琛,要他死了也在地下不安生。
梵音终于忍不住嘶喊出声,昆廷摁住身下那具身体,像是濒死的鱼一样扑腾着挣扎着的雪白肉体。
最后一刀划下去,血已经流了梵音满身,她的叫喊变的沙哑,粗嘎,渐渐的听不到了。
昆廷把刀子扔在地上,他睨了昏死过去的梵音一眼,她的肩背上是他用刀子刻下来的两个字,每个都足有拳头大。
女表子,这个女表子。
昆廷解开皮带,慢条斯理的将裤子拉链拉开,他一只手将梵音的裤子扒下来,一只手将那物掏出来,缓缓沉下了身子……
就在他要进入那一刻,那原本已经昏死过去的瘦弱女人竟忽然睁开了眼,她掌心被那薄薄的刀片划的血肉模糊,可她却浑然不顾,只是在身后男人就要侵犯她身体那一刻,她忽然极快的出手,刀片锋利无比,几乎将那人身下之物连根切断。
鲜血迸溅而出,犹如泉涌,昆廷的嚎叫听起来惨烈而又可怖,他滚下床,捂住下体伤处大声惨叫,梵音脱力了一般倒在床上,咬死了牙关无声哭了出来。
是他曾经教她的,他说,阿音,你记住,不管什么时候,做什么事,你都不要忘记给自己留一条后路。
她给自己留了后路,所以今日她死里逃生。
可是子琛,那一日大火肆虐,你又给你自己留了后路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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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给你说了多少次了,不用你洗,吃完把饭盒送回来就行了。”
老板娘胖胖的脸上是和善的笑,他依旧没有其他言语,对她点点头,说了谢谢,转身就要离开。
“哎你等等。”
老板娘却又叫住他,他闻声回过头来,那老板娘已经手脚麻利的把饭盒放好,拿了一件半旧的夹克出来递给他:“眼瞅着立秋了,你还穿着单衣,这是我们家那口子的衣服,我洗的可干净了,你别嫌弃。”
他接过那旧衣,依旧没有说话,只是低头看着那浆洗干净的衣服,一动不动。
老板娘早已习惯了他不爱说话的性子,见状也没说什么,转身就向店内走去。
他却开了口:“你……等一等。”
老板娘惊喜回头:“你刚才说什么?”
他捧着那旧衣,半张脸看不出表情,声音倒是不意外的好听:“你有什么,愿望,或者说,心愿……”
老板娘笑的越发灿烂起来:“哎呦呦,我的愿望可多了呢,我想让我儿子女儿能买得起房子安顿下来,我想把我们家的小店再扩大一些规模,最好能有钱租上三间房子,多请几个人……”
老板娘絮絮的说着,他却听的专注,等她说完,他慎重点了点头:“我记下了。”
“记下了?”老板娘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身影,不由又摇摇头,自己活着都这般艰难了,还能顾得上旁人吗,唉,这世道,活在底层的人,都是一样的苦。
水果店收摊了之后,他捧着那衣服走进帐篷里去,在粗硬帆布上坐下来,坐了一会儿,他又站起身,把那旧夹克套在了身上。
很暖和,真的很暖和。
卫子琛把衣服拢紧,又席地坐下来,今晚,他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了。
三日后,是父亲的死忌。
他知道,祖父的身子如果撑得住,他老人家一定会去的,而昆廷和杰森,自诩孝子贤孙,当然也不会缺席。
他等的够久了,他们也作威作福够久了,欠他的,都得分毫不少的还回来。
他闭着眼,眼前却浮起一张模糊美丽的面容。
他抬手按住心脏,心脏蓬勃跳动着,他无声的呢喃了一个名字,再一次陷入沉寂。
人间不留地狱不收的卫子琛,害死父亲,母亲不认的孤魂野鬼卫子琛。
他还有什么资格,他早已没有资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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昆廷伤的不轻,不过那命根子倒是保住了,只是以后还能如常使用,还是只能当作摆设,连医生都说不准。
人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手下人去抓了梵音弄死她,可梵音此时被老族长接回了老宅,他老人家发了话,到底积威犹在,昆廷的手下也不敢违拗他的意思。
梵音背上的伤愈合了,等到伤口长好了,再让整容科的医生给她想办法抹去就是了。
好在穿了衣服能遮挡住,如今倒也无碍。
父亲死忌到了,往年都是祖父和昆廷等人去墓地祭拜,可今年昆廷人在医院,是必定要缺席了。
祖父就让梵音陪同,他年纪越来越大,两条腿几乎都迈入了棺材中,最疼爱的孙子死了,儿子也死了,他如今活着也生无可恋,若不是为着亚伯拉罕家族这么多的人还有可怜的小梵音,他想必已经跟着儿子孙子去了。
让昆廷上位是无奈之举,他羽翼已丰,他这个祖父也快要压制不住他了,只是没想到,他竟然能丧尽天良到这般地步。
子琛最在意的就是小梵音,若他泉下有知梵音被昆廷伤成这样,会不会连他这个祖父都怨恨上了?
他当日,怎么就鬼迷心窍相信了昆廷这混蛋呢,他一直都以为,昆廷和子琛不和,可终究是亲兄弟,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,可如今瞧来,这昆廷怕是早已泯灭了人性。
梵音当年曾和他说,那一场火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意外,她怀疑是昆廷命人所为,他还不相信,他以为自己的孙子没有坏到泯灭良知……是他错了。
“梵音啊,你今日跟祖父一起去祭拜子琛和你们父亲吧。”
儿子孙子的死忌都在同一日,这对于老人家来说,真是钻心蚀骨的疼。
可祭拜儿子还可以隆重的光明正大的去,祭拜孙子,却从不敢让人知晓。
卫子琛被逐出了家族,连墓地都只能远远安置在偏僻之地,连祖坟都不得进入。
梵音点了点头,她换了素衣,扶着老人家上车去,一路上,老人家未曾说话,可心内那个念头,却是逐渐的坚定起来。
如果亚伯拉罕的子孙余下的都是昆廷这样的败类,他与其眼睁睁看着他们把百年家族毁于一旦,还不如,将这一切都交到梵音的手中去。
这个孩子,她打小就聪明,有自己的主见,子琛那么喜欢她,那么疼她,他的眼光,怎么会错呢?
车子快驶到墓地的时候,梵音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,她拿出来按了接听,却在听到电话那端的人说的话之后,整个人耳边嗡地一声炸开了。
子琛的墓被人动了,骨灰……不翼而飞。
手机从掌心里滑落下来,梵音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梁一般软软倒在了车座上。
是昆廷做的,一定是他,他恨她入骨,报复无门,就把火气全都撒在了子琛的身上……
她怎么不下手再狠一点,怎么没有直接把他那命根子给割断要了他的命呢!
车子疾驰而去,一路驶到山下背阴处最孤僻的一处荒地。
子琛的墓地果然被人动过了,墓碑歪在一边,能明显看出新土痕迹,祖父拄着拐杖不让梵音来扶,蹒跚着走到孙子墓前,待看到那挖开的新土中,果然不见了骨灰盒踪影,老人家嘴唇颤抖嗫嚅着,浑浊的泪不断的往外涌,再也无法止住。
梵音下了车,却不敢靠近那墓地,她怔然站着,眼前一阵一阵的天旋地转,早知道,早知道她该贴身带着他的骨灰,早知道,她就该不管不顾的亲自守着他的墓地。
他死的遭罪,死后连骨灰都没了,从此以后这世上,再没卫子琛这个人任何痕迹了。
再也没有了。
梵音跌跌撞撞的走过去,小腿发软,站立不住,她缓缓的跪下来,手臂僵直颤抖着伸出去,环住了卫子琛的墓碑。
她的脸贴上去,眼泪流下来:“子琛,子琛,我来晚了,我来晚了……”
不远处合抱粗的树后,那衣衫普通褴褛的男人,面上覆着已经陈旧裂纹的皮质面具,看着那不远处无声哭泣的老者和女人,他紧握着的手掐紧深陷入皮肉中去,而那面具下的一双眼瞳,却已经赤红如血。
半旧的夹克里一件布料粗糙针脚凌乱的黑色唐装,唐装的衣角处绣着小小一株兰花。
卫子琛缓缓的抬起手将面具摘下来,额头蔓延到太阳穴又几乎覆盖了半张脸的烧伤疤痕,触目惊心。
阿音,我这个样子,永生永世都不能见你了。
他静静站了很久,将面具重又覆在脸上,他抱紧了怀中精致的骨灰盒,转过身,一步一步走入茂林深处。
哭了不知多久的梵音被人搀扶着虚弱的站起来,祖父哑着嗓子喝令众人立时去寻骨灰下落,梵音被人架着往车子那里走,可她却不停的回头看卫子琛的墓碑。
墓碑上没有他的照片,只有孤零零的‘卫子琛之墓’五个字。
梵音忽然挣开身侧的人,她折身扑过去,又要抱紧那墓碑,却忽然动作顿住了,满是泪的双瞳紧盯着湿润的泥土,忽然全身剧烈的哆嗦了一下,瞳孔都收紧了,她不顾形象的扑过去,几乎是手脚并用一般向前爬了几步,将那泥土中一根细细的黑色绳子拽了出来。
那绳子和她手腕上的是一对儿,也挂着一个小小的木牌,刻着生肖,她的生肖,一只雪白雪白的小兔子。
梵音紧紧抓着这绳子,哭着哭着忽然笑了出来,她爬起来,满身都是泥,脸上也是泥,可她不管,她只是紧紧抓着那绳子,向那空荡荡的山谷里四处看去,找寻。
“子琛,卫子琛……”
山风卷来,回应她的只是风过林梢的声音,她似是疯癫了一样,哭哭笑笑的四处去寻:“七哥,七哥……是你,我知道是你……你出来,七哥你出来,出来好不好?阿音好想你,阿音好想你……七哥,七哥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