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杏跌跌撞撞站起身,捡起地上刀,正欲待一刀刺进,至半空时,终是颓废放下。这人终究不是真正土匪,他若命丧她手,凭她家这般弱势,只怕是后患无穷。
可若就此放过,她今日也就别想脱身了。
章杏心潮澎湃,欲待就此放过,到底心中恨意难平。听着人声灯火越近响动,终是一刀砍在那姓胡的肩背上。
那姓胡的惊天动地一声惨叫,仰面倒在地上。
“在这边!在这边!”不远处灯火人声人声往这地蜂拥过来。章杏踢了那姓胡的一脚,见他不动。这才丢了手中刀,跑过去取了披挂在玉米杆上自己的衣裳,没头没脑一阵乱窜。
清冷月在玉米地中时隐时现,周遭悉悉索索声响,犹如催命亡灵。她只闷头往前里窜,直至眼前突然豁然开朗,方才停下脚步。
玉米地已是到了头。
面前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水稻地,月朗朗星疏,一地苍翠铺满,前路再无遮挡了。
她这才听见自己欲蹦出胸腔的心跳,腿脚也微微打着颤,身上犹如水洗过。
回身看,玉米地黑压压无声。那边人显是没有追过来了。
她觉得浑身力气一下子像是被抽了去,再无力迈动双腿了,于是一屁股坐在田埂上,重重喘气。
明月当头照着,夏夜的微凉渐平复了她心头烦乱。她这才能较清晰理清方才思绪。
懊悔于是又上了心头。她方才怎会存放姓胡那人一马的念头?那般境地,她杀别人都是毫不犹豫,怎地轮到那姓胡的就手软了呢?
她杀别个时。因是以为是土匪,方才下手毫不犹豫。可那姓胡虽不是土匪。但却看了她的脸。
他若是活下来,那哪里还会有她的活路?
她后来虽是下手。但是肩背之上又非要害之处,只要诊治得当,决不至于要了性命去。
果然是当断不断,反受其乱。犹豫不决的下场就是将自己以及亲人推入火炕的下场。
章杏懊恼一拍自己脑袋,为怕后来的报复终是战胜了些微的侥幸。她重新站起来,再回玉米地中,来到她伤那几人的原地。却是哪里还有人?
她寻一圈,倒是从地上捡起一个木牌来,对着月光一看。那上头的“淮阳”二字一下子刺痛她的眼睛。她觉得浑身血液一下涌上了头。心头压抑的厌烦澎湃翻滚出来,良久都平复不下来。
她抓着那木牌,在玉米地里转了一圈,后又看见了一柄刀,也不知是不是她杀人那把。她也一并捡起。出去后,道上空空无几,惟有地上的车轮痕迹显示这里曾停过郑伯的马车。
两边玉米地寂静无声,清冷月下,两头大道皆茫然无边。这天地仿佛只有她一人。她一时有些茫然,一鼓作气的恨到这地渐冷静下来。她便是追到了人,杀了那姓胡的,淮阳王府难道会就此作罢?况她不过一人。对方有人有马有刀,无论各方面,都胜她良久。她这番追过去,十有**是去送死。
章杏颓废又坐于地上。良久了,身上渐觉得冷。她这才起身,提着刀往家方向走一段路,方才察觉手握的东西,便又跑进了玉米地里,挖了个坑将刀埋进了土里。
她一人踏着月色往魏家庄去,半路上时,就看见了灯火。是郑伯领着魏云海以及魏家庄一众十几个青壮举着火把赶过来了。
她眼尖,老远就看见了居中魏云海焦急的脸,连忙将头发扒顺些,又扯了扯身上衣衫。
“云海,那不就是你们家杏儿吗?”魏宝现了章杏,叫了起来。
魏云海疾跑过来,抓着章杏的手微微发着抖,“杏儿,你没事吧?”
章杏鼻头一酸,眼泪落下来,悲愤茫然在此刻皆散去,奔波这么许久,她其实早就体力不支,只一直强撑。而这回却是知自己无需再撑了。疲乏一下子涌上来,她只摇了摇头,还没有开口说话,就一头倒下。
魏云海一把扶住了她。其余人七嘴八舌说开了。村正拿了主意,郑伯领着其余人继续往玉米地那儿抓土匪去,魏云海则抱着章杏回了魏家庄。
章杏醒来时候,已是次日大天亮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