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湘莲看了看章杏脸色,低声说道:“何家已经搬到雁南老家去了,我听说何元青这次是专程回来处理漳河镇这边的铺子田亩的。这般讨厌的人家咱们以后再也不用见面了。”
章杏原想问问何夫人与何里正的事情,想了想,还是什么也没有问。雁南那地她是头一次听说,想来定是远地。何里正何夫人既是能长途跋涉,身子应是无甚大碍。
她便是心存内疚,但是这时贸然出口相问,难免使人联想到她尚未心死之类。
这样无益不说,还会徒添些许麻烦。
罢了,原就是两不相干的人家,何必多加牵扯。
何元青不过一个十**岁的少年,尚未定心,一时痴迷于她,待遇到更好更合适的,定会将她忘到九霄云外的。
两人在街上打了转归家,均是无甚收获。傅湘莲还一连叫累,傅舅娘自是说教了她一番。
章杏回到魏家庄的时候,天已经黑了,家里大门开着。章金宝与个七八岁女孩在门口玩耍。老远见了她,章金宝就喊叫着跑过来说:“大姐,金莲来了。”
章杏这才看见与他一道玩的正是李庄村李大河的女儿李金莲。章杏每年过年必会带章金宝回李庄村。章金宝与李金莲是玩惯了的。
章杏一手牵一个,问道:“金莲,你爹娘来了吗?”
李金莲摇了摇头。章金宝抢着回答:“大姐,只金莲他爹来了,金莲的娘亲没有来。”
这时节田里地里都有吃的。李庄村的赋税也已经在上年底结清了。章杏想不到李大河来魏家庄找她是为何事。
三人进了门,魏云海正在桌上陪着李大河吃酒。李大河脸喝得微红。见了章杏,立时就站起来。略有些拘束叫道:“杏丫头。”
章杏听到厨房锅碗瓢盆的大响动,就知道满心不悦的叶荷香在厨房里。
章杏叫了一声李叔。
李大河那样子谁都看出他有话要对章杏说。魏云海陪了这半会,肚子也有些积水,站起向李大河告一声离开。
李大河瞟了瞟厨房的门。章杏知道他有些顾忌叶荷香,便走过去顺手掩了门。李大河仍是有些不放心,说道:“杏儿,这么晚了,我也要归家了,你要不送叔一程吧?”
章杏牵着章金宝将李大河送出村子。李大河方才站着。说道:“杏儿,我今日过来是来告诉你一件事情。你妹妹桃儿,她没有死。”
“真的吗?”章杏惊喜叫道。
李大河点了点头,说:“咱们村发财叔的儿子,你知道吧?就是在镇上开杂货铺的那个李大胆。他前些时候在通县见到你妹妹了,还说上了话。你妹妹如今在一个大户人家里做丫鬟,看样子日子过得不错。她正在到处打听你的消息呢。”
章杏心里既酸楚又惊喜,好一阵子才从这消息里镇定下来,对李大河说:“李叔。多谢你了。”
李大河连忙摆手,“说这个就见外了,这天都黑了,我就回了啊。”
章杏连忙将在镇上买的零嘴塞到李金莲的怀里。李大河推让不过。只得收下。
章杏看着李大河背着李金莲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后,这才牵着章金宝回家。章桃被卖时候,章金宝方才四岁多一些。对这个姐姐没存多少印象,所以对这个姐姐的消息无多大欢喜。最多的还是好奇,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问章杏。
“大姐。我二姐要回来了吗?”
“大姐,我二姐长什么样子?她这些天到底去哪里了?”
“大姐,二姐她识字吗?会不会说故事?她还记不记得我们?”
章杏心不在焉回答着,心里仍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巨大欢喜中。章桃与章金宝在她心目中有些不一样。她记忆中的章桃还是七八岁时候的样子,那时他们一路逃难,相依为命,为了活着,每个人都变成了狼,在一群饿疯了大人中偷拿抢杀,艰难求存。
七八岁的章桃瘦得皮包骨了,身小头大,稀黄的头发,大大的黑眼珠子中永远闪着对食物的饥渴。
那是她心中一触就会痛的记忆。
而章金宝则不一样,她自与他在一起,就鲜少有过挨饿受冻的日子。
苦难与平顺永远是前者更让人深刻些。
她曾在父亲章水生坟头发誓,一定会将章桃找回来,会让章金宝过上好日子,后条还有望,可前一条却早早就被划为无望。她为此没少在心里伤心难过过。
但是人活着,只能向前看,她只得不再去想那个时时跟在她身后的瘦小女孩。
这日竟是得知她还活着,她心里顿有种乌云拨开见彩虹的开阔与惊喜。
她打算去盂县一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