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人一起用了膳之后,就回到了各自的厢房,苏碧掩住了门,褪去衣衫,踏进了木桶,将自己沉浸在温暖干净的热水之后,浑身的疲惫这才全然释放了出来。
她一边将热水撩到自己身上,一边沉静地思量着这次的任务。身受重伤之后,广华不仅灵根大损,力量溃散,整个人的身体都处在了岌岌可危的边缘。若是找不到救治之法,恐怕他将不久于人世。那么不管她如何想攻略他,都会没有回天之力。
所以,她首先要做的就是保住他的性命。
偏偏他身受重伤,心智也因此退化,现如今行为举止仿若一个十几岁的孩童一般,天然纯至,心思简单,所有的想法都摆在了脸上,与她印象中那个清俊淡漠、高高在上的仙人判若两人。
苏碧一面觉得应接不暇,一面却又恍然生出了一股新奇的感觉,十分想拿摄像机将他现如今的一幕幕一种种给记录下来,想知道当原主回归之时,他看到了又会怎么样。
——恐怕会恼羞成怒吧?:)
她狭促地想着,正莞尔间,却猛然听到自己的房门被砸得砰砰响,松子心急如焚的声音在门外喊起,“糟了!阿碧,师父不见了!”
立时间,她稍稍一怔,随意起身披衣,急速地下楼同松子一起去寻人。“他什么时候离开的?去哪了?有没有留下什么讯息?”
听到她的问话,松子急得差点快哭出来。“没有!没有!什么都没有!我刚才进去的时候,就突然发现师父不见了!”
慌乱间,他也慌了神,满脸都是深深的悔恨,怎么就将师父一人留在房间里了?
苏碧深呼吸一口气,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顶,道:“不要急,我们分头去找,一会儿在这间客栈门口会合。”
听她拿定了主意,松子慌乱的心里也逐渐安定了下来,点头答应道:“好。”当即,两人就一东一西分头行动,各自去寻人。
然而,此时街上的节日气氛还未消散,路上不少行人结伴成群,一边悠闲地赏着花灯,一边笑语嫣嫣地闲聊,十分惬意。
苏碧神色匆匆地快步走在街上,不顾众人的讶异和瞩目,大声呼喊道:“广华!”却只引来了不少人惊讶侧目的眼神,没有听到自己预想之中那人的回答。
匆匆找了几条街,由人潮如织的繁华街市到悄无人烟的偏僻小巷,俱是没有发现对方的身影。甚至连连询问了不少摊贩,都没有看到他的一丝踪迹。
她的心,霎时间就沉了下来。
直到她心底绝望,准备重返客栈门口询问松子那边的消息时,她才倏然间从一个打更人口中得知了一条至关重要的讯息,顺着他所指的方向,飞奔向了河边。
那里的河面上正悠悠荡荡漂着不少花灯船,在静谧的黑暗中发出柔和温暖的亮光,直让人心情安然而愉悦。而河边立着一个小小的摊子,恍若黑夜中的一盏明灯,散发出了温暖氤氲的光芒,吸引着人的前往。
苏碧见到一个熟悉瘦弱的身影颀长地立在摊子前,心底里瞬时间放松了一口气,只觉得自己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有了着落,安然地飘落了下来。
她紧蹙着眉头,忍不住快步上前,一把拉住广华,不等他回神,就控制不住心底的着急和怒气,对他径直说道:“你去哪了?不知道一个人跑出来,我们会担心吗?要是出了事情,怎么办?!”
急促的语气间难掩焦急,让广华顿时一愣,呆呆地立在她的身前。“我——”
他慌里慌张地将自己脚边放着的几个花灯举起来,笨手笨脚地努力递给她看,“这是我为你们买的花灯。你看,这只小兔子是炎炎的,这只小荷花是松子的,还有这一个——是给你的。”
苏碧沉眸望着那只仕女图案的花灯,上面工笔描画的仕女图最是漂亮和惹人注目,精致的图案和灯型显然是不同寻常,让她的心里恍然间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情绪,似是被人轻轻触动了一下,缓缓碰触到了她心底里最深处的温柔。
她忍不住摇头,无可奈何地笑道:“你哪来的钱?”
一说到这,广华清俊恬淡的脸上霎时间就露出了开心的笑容,“街上卖花灯的那人送给我的,他让我在花灯旁边站了好久,就送给我了这、么、多。”
他开心的表情真挚无比,苏碧却知道他定然是被店家当成了招揽顾客的手段。就冲着广华的颜值,恐怕不少姑娘们就会愿意多逗留几步。
她心中轻叹一声,心中却是微动,“那你自己的呢?”
话刚一出口,广华就陡然间不自在地捏了捏自己的衣角,目光忍不住向着面前的馄饨摊子上望去,只见正忙碌在炉子前的老妇颤巍巍地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端过来,而她一旁的小孙子手里正兴高采烈地摆弄着一盏石榴灯玩得高兴。
苏碧立时间就沉默了下来。
“阿碧,你快尝一口!”广华清俊的面容上露出月牙般皎洁开心的笑容,笑着举筷将一只热腾腾的馄饨递到了她的嘴边。
苏碧久久地凝望着他,隔着热气氤氲,仿佛他真挚清澈的笑容缓缓流进了自己的心底。在他现如今的记忆中,自己只是一个陌生人,却犹然下意识地记得为自己买花灯,吃馄饨,这种种暖心的举动怎能不让她……
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,嘴角蓦然扬起,轻笑道:“好,谢谢你。”她张开了口,正准备接住那只馄饨,却忽然见到筷子一转,陡然间落回了对方的嘴里。
广华笑嘻嘻,眉眼间全然都是捉弄人得逞的开心,紧紧地护着食说道:“这都是我的,才不要给你!”
苏碧:“……”
她突然问向系统,“辣条,我最近是不是脾气太好了?”
听到这话的辣条立时就是一激灵,蹭地一下站了起来,“不不不,你是温柔得体、善良大方、优秀可爱的宿主,千万要控制住你的小暴脾气!”
苏碧忍不住嗤笑一声,一边撸袖子,一边在心中回道:“现在不打,你以为等他恢复了,我还能打得过?”
辣条:“……”忽然间,它觉得她说的好有道理,竟是无法反驳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碧将得意洋洋的广华摁着胖揍了一顿。
等松子终于姗姗来迟、接到她递来的消息找来时,惊愕地发现苏碧酒足饭饱地坐在馄饨摊前,而广华正委委屈屈含着热泪,在捧着碗小口小口珍惜地啜饮着馄饨汤。
松子一脸懵逼,有些不解。“发生了什么?”
广华见到他,这才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,急急地捧着自己的汤碗扑过去,告状道:“她打我!”他的一只手,赫然是指向了桌边的苏碧。
松子皱着眉头,细细地打量他的脸上,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痕迹。“打在哪了?”
“这!这!还有这!”广华连忙指给他看,可是白皙滑嫩的皮肤上分明是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,就连一点点红痕都看不见。
顿时,松子不由就起了怀疑,“没有诶,师父。”
广华:“!!!”他羞愤地怒视瞪着苏碧,却正好看到她从容悠然地挑了挑眉,眉眼间满满都是笑意和挑衅。立时间,他就觉得自己的心中被插.了无数把刀——好痛QAQ。
苏碧轻笑一声,但笑不语。打从一开始她就发现,广华的身体异于常人,纵然他身受重伤,但到底是经历过洗筋易髓的仙人,从里到外都脱胎换骨,向她这样寻常人的力道轻易伤不到他的外表,更别提留下什么痕迹了。
所以此时,他只能怨念重重地瞪着自己,却偏偏空口无凭,拿不出证据来。
等几人终于抬步返回客栈时,天色已然黑得像是浓墨一般,街上的摊贩和行人全然看不到踪影,就连静谧的花灯也悄然无踪,四周俱是万籁俱寂。
折腾了这一整晚,所有人的精神尤为疲惫不堪,刚一沾上床铺,眼皮子就不由自主地沉沉合拢,困顿睡去。
可是想不到,几人刚入睡不久,一个颀长幽暗的身影蓦然悄然间翻身而起,清幽的月光透过窗棱斜照进来,在那人清俊桀骜的脸上一闪而过。
只见他默然地穿过房间,在苏碧的床前静立了下来,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掌悄然在她雪白纤细的脖颈间合拢,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人一手扼死,残酷地消逝。
然而,他冷漠深邃的目光在碰触到床边的两盏花灯时,突然间静静地沉视了过去。只见一盏侍女花灯,一盏憨态可掬的石榴灯,搭配在一起明明不同种类,却最是默契相衬。
他妖冶幽暗的眸光,忽然间悄然地沉静了下来。他紧紧扼在苏碧脖颈间的手,倏然收回,整个人转身离开,转瞬间就消失不见。
第二日清晨,苏碧和松子合力将睡得正沉的广华拖起来,退房离开客栈时,蓦然就见到一个神情惊慌的男人仓乱着脚步跑进大堂,高声喊道:“出事了!沈家那个肥肠满脑的大老爷被妖怪杀了,浑身的血都吸干了!”
听到这则消息,苏碧和松子均是神色一警,相互对视了一眼,急忙匆匆离开,不欲牵扯到这桩是非漩涡中。他们拖着打着小呼噜睡得正香的广华,一起找到隐匿在城外的炎兽,匆匆继续赶路去仙医山。
等广华终于姗姗醒来时,蓦然发现当空的太阳都火辣辣的,而炎兽的身上赫然挂满了几个叮叮当当的小花灯,形状恐怖、漆黑狰狞的巨兽和绚烂多彩的花灯搭配在一起,说不出的异样奇特。
然而——
“(*@ο@*) 哇~!好漂亮!”广华震惊地赞叹道。
苏碧无奈扶额。——这是什么审美啊?
却想不到,辣条也是笑眯眯地点头。“嗯,我也觉得很好看。”
苏碧:“……”
她有些头疼,这几个人真的还有挽救心智的可能吗[叹气]?——她蓦然间,觉得肩上的责任好重。